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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輕言私語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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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輕言私語」

在原地怔了很久,白菁還在盯著方形小紙上的字。

歪歪斜斜的“徐”字,在眼前變得愈加清晰。

一瞬間往事湧上心頭。

關於那天蔔月杉提起的巧克力同學,這麽些年,白菁有兩段很清晰的記憶。

第一段記憶是在高中,白菁記得,那還是高一的時候,她那個時候還在五班,同桌還是何妙妙。

高中時課業繁重,也是白菁睡懶覺最厲害的時候,經常是眼睛一閉一睜,就瞬間到了趕早讀的生死時點。

有時候白菁會記得叼塊面包,在路上吃,但也有時候,出門前腳還記得,後腳就忘了。

等趕到學校,上完早讀後,餓勁過了,就有種莫名的飽腹感。

第二節課結束,是二十分鐘的早操時間,做轉體運動時,白菁就感覺好像有些暈乎乎的。

等回班的路上,白菁想她大概是低血糖了。

操場上人群嘈雜,何妙妙想趕緊離開,步伐不停地加快。

白菁有些受不了,拉住何妙妙的胳膊,想讓她走慢點。

可是白菁還沒有開口,何妙妙看清她的臉色,突然喊道:“白菁,你臉色怎麽這麽白,你沒事吧!”

白菁被她這一嗓門嚇了一跳,這緊張的語氣,就仿佛她得了什麽絕癥一樣。

食指伸到嘴唇前,白菁無力地說了句:“噓。”

何妙妙也意識到自己的聲音太大了,連忙放低了聲音:“我書包裏好像有小面包,一會回去給你。”

白菁點了點頭。

一回到教室,何妙妙就抱起了書包,一個勁翻了起來。

耳邊是東西被翻攪的聲音,哐哐當當的,何妙妙邊翻,邊語氣疑惑地說:“我記得明明有啊,是放進書包裏的啊,到底放哪裏去了……”

白菁剛想說算了,餘光就撇到桌肚裏有什麽彩色的東西。

手指伸了進去,結果真的摸到了一長板東西。

拿出來,竟然是一長板巧克力,大概有十厘米這樣長。

“白菁……真找不到了。”何妙妙喃喃道,“要不我去……”

轉頭看清白菁手裏,何妙妙的話突然頓住,驚奇地問:“哪來的巧克力啊?”

白菁對上何妙妙的目光,雖然很抱歉,可還是說了謊:“……從家裏帶的。”

“原來有啊。”何妙妙根本沒往別處想去,“你是不是也跟我一樣,記不清到底帶沒帶了,可是我明明記得帶了啊。”

“……啊,我想起了。”何妙妙突然靈光一閃,“可能是我出門的時候,忘在了玄關那!”

終於想清了糾結的事情,何妙妙看到白菁有了填肚子的食物,也就放心地埋頭寫起了卷子。

等到何妙妙完全專註進了題目裏,白菁這才松開了握緊的掌心。

是一張剛剛被她握皺紙條。

盡量不引起何妙妙的註意,白菁借著昨天的試卷,把紙條鋪在上面,慢慢地展開。

「好好吃早飯」

是一句很短的話,卻寫得極為稚嫩潦草,像是兩三歲的小孩寫的。

而落款,則是一個寫得同樣歪歪斜斜的“徐”字。

除此之外,就沒有紙條主人的任何消息了。

白菁仔細想了想,這應該是左手寫的字,不然是不會寫成這樣的。

是誰呢?白菁也有過好奇,可班上並沒有姓徐的人,而放在全校裏來說,那波及範圍就太大了。

事情到了這裏,白菁想,這應該就是一個好心人的暖心舉動。

既然那個人不想聲張,那她也應該為那個人保密,不要辜負別人的一片好意。

可讓白菁想不到的是,這位只署名“徐”字的人,卻過了幾年後,再次出現了。

第二段記憶是在畢業那年,那應該是白菁最為意氣風發的一段時間。

創始初年Fluffy的飛速發展,斬獲了青雲的新人設計獎。

領獎那天,蔔月杉特意從國外飛來,為她慶祝這意義非凡的一天。

對此,蔔月杉說沒有頒獎,那她就來當白大設計師的專屬觀眾。

大老遠的,白菁就看到蔔月杉來了,不是她想註意,實在是她太過顯眼了。

蔔月杉懷裏抱著一大束艷麗紅玫瑰,快步走到面前,遞到她的眼前:“白菁菁,給你的!”

眼前瞬間被濃烈的紅色占領,白菁驚奇地問:“你怎麽送這個?”

蔔月杉眼裏寫滿了揶揄:“不是我送的,是巧克力同學送你的。”

巧克力同學,猝不及防聽到這個詞,白菁還有些反應不過來。

蔔月杉看了眼她,問:“你不會不記得了吧?”

白菁搖了搖頭:“記得。”

“我就知道你記得。”蔔月杉笑道,“沒想到這位巧克力同學,多年不動,一動就是這麽大陣勢呢。”

關於蔔月杉為什麽知情這件事,要從高中畢業暑假的八月說起,蔔月杉來她家住,收拾房間時,結果不小心被翻到了這張紙條。

一向八卦的蔔月杉,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,纏著她問了很多天後,終於得知了事情原委。

對此,蔔月杉不僅打趣了好幾句,還取了一個巧克力同學的名稱。

白菁聽出蔔月杉話裏的打趣,有些無奈地說:“蔔蔔,你夠了。”

蔔月杉無辜地眨了下眼睛,裝作完全聽不懂的模樣:“嗯嗯。”

又在下一秒,語氣很急切地說:“你快接著啊。”

白菁這才接過了整束紅玫瑰,問了句:“怎麽在你手裏?你碰到……這個人了?”

“當然沒有,我是剛剛到門口,碰到了快遞員,幫他指路,結果聊了幾句,竟然發現是給你的。”

“這不就巧了嗎?簡直是撞到自家人了,我報了你的手機尾號後,他就給我了。”

聽到這,白菁再一次被蔔月杉社交悍匪的屬性所震驚:“這也能被你嘮起來。”

蔔月杉揮了揮手,意思都是小case啦,又催促道:“我一拿到手裏,就看到了花裏有張卡片了,你快拿出來看看,到底寫了些什麽?”

白菁低頭看向花束,真的在正中央發現一張米白色的卡片。

展開一看,裏面仍舊是短短的一句話。

「恭喜你獲獎」

署名也仍舊是“徐”,只不過這次不再是歪歪斜斜的了,而是變得整齊了起來。

雖然還能隱約看出來不熟練的痕跡。

“哎呀。”蔔月杉驚呼道,“我就說了吧,這絕對不是簡單的好心人做好事,你還不相信我。”

“你看這麽關註你,還知道你今天來取獎,肯定是熟人,而且送的是這麽一大束紅玫瑰,什麽意思,你難道還不明白嗎?”

“明白什麽。”白菁無奈地說,“到現在還不知道對方是誰。”

聽到這句話,蔔月杉奇怪地喃喃了起來:“為什麽不見一面呢?”

“……萬一有機會呢?”

思緒漸漸回籠。

白菁仍站在原地,心緒卻變得更加難以平靜。

這個記憶裏的巧克力同學,竟然是會裴輕筠。

遠在他們還是陌生人的時候,她就已經在不知情的時候,接受過來自裴輕筠的好意了。

對於裴輕筠,對於自己。

在布滿灰塵的時間角落,到底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,白菁難以去想象。

自從那晚他們在一起後,白菁就沒有再打開過通話筆。

最開始的誤會,中途的好奇,到現在的動心。

白菁變得不再想通過裴輕筠不知情的途徑,來探聽他的內心。

而是想了解他這個人,想聽他親口對她說。

指腹下意識摩挲著,寫得歪歪斜斜的“徐”字。

白菁想,她一直遲遲沒有做的決定,好像在此刻,內心已經擁有了自己的答案。

下班後,白菁並沒有回家,而是駕車去了江灘大橋。

黃昏漸近,晚霞映在了江面上,撒下大片斑駁的金色陽光。

不知道等了多久,天邊的晚霞邊緣處,漸漸染上了暗色光暈。

不止的風聲蹭在耳邊,白菁站在江灘前,不時出著神。

“白菁。”

身後傳來一直等待的熟悉聲音。

白菁轉身,恰巧一陣江風吹過,揚起了她的鬢發。

伸手攏起長發,她的身體融在橘紅色晚霞裏,像是一道朦朧的光影。

“你來了,我有事跟你說。”

白菁的聲音很輕,在風聲裏顯得有些不分明。

他們並肩站在江灘前。

白菁開口道:“我糾結了很久,在考慮要不要說,要說的話,又該怎麽說,可我今天想通了,無論怎樣,你都有這件事的知情權。”

從開始,白菁可以說很多理由,是她誤會了,只是個烏龍事件……可是……

白菁繼續說:“晚上十點,你會跟小時說話,這件事我是知道的,Fluffy最近在推動智能玩偶項目,我隨手畫了項圈的草稿,被唐拂言看到了,他就給我做了一個,說是讓我提前體驗一下。”

“所以一開始,我這邊連接的通話筆,傳來了你的聲音,我是很意外的,沒想到你竟然在跟人表白。”

“……當時我們的關系,你也知道,並不是很好,我就以為你……出軌了……”

“然後,我就開始天天晚上聽,想揪出你出軌的證據,沒想到你暗戀的人……會是我。”

說到這,白菁想,可是到了後來,所有的理由都只能是幌子。

結論只是她的不純粹。

“本來到了這裏,我該停手了,可我卻因為好奇,還一直在聽你的告白。”

“可自從我們在一起後……我就再也沒有打開過通話筆了。”

說完了一大串,白菁發現這些積壓在心裏的話,好像也不是那麽難以說出口了。

其實約在江灘這裏見面,其中的理由,白菁自己也說不太清。

可能是想聽聽晚風江水的聲音,也可能是那晚,裴輕筠的目光太過溫柔,讓她以為自己是被絕對偏愛著的。

對此,她存了點私心,希望裴輕筠也能想起那刻,能夠原諒她一直以來的任性。

白菁垂下視線,低聲說:“我知道無論我怎麽說,這件事都是我做錯了。”

“這件事,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。”

說完的很久一段時間,誰也沒有再開口。

像是陷入了黃昏的沈默中,只剩下風聲推著江浪的聲音。

“這樣。”

過了會,裴輕筠輕輕開口道。

是他說過很多次的話語和語氣。

明明只要偏頭,白菁就能看清裴輕筠的面容。

可也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,卻變得格外難了起來。

白菁仍盯著腳下,有輕微的動靜傳來,混在耳邊的聲音裏,顯得很不真切。

在白菁還在猶豫,要不要擡頭看一眼的時候,身上已經落下了令人安定的溫度。

是外套被輕輕披在了身上。

白菁這才擡起頭,看向裴輕筠,忐忑地問:“你……不生我的氣嗎?”

裴輕筠看著她,卻是說:“或許我該感謝這個誤會。”

聽了這句話,白菁想,她可能是一直都錯了。

這個人總是這樣不言不語,卻又對她一人如此溫柔。

就好像,他的世界裏,只擁有了自己一般。

黃昏漸遠,霧色昏光落在了他的眼睫上,在他的清俊面容,籠上層迷幻朦朧的薄紗。

借由耳邊的晚風,白菁看著他的眼睛,忍不住般,像是呢喃著開口:“裴輕筠,你要是老是這樣,我會變壞的。”

“不會變壞。”

他的聲音比耳邊晚風還要撩人:“我知道的,你比誰都溫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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